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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布日期:2016-05-27    作者:李武強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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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刊發(fā)于:2016/4/25  陜西工人報  第4版)
 
  他和她雖在一個鋼鐵廠上班,但彼此不曾相識。
  他和她的相識既偶然,又似乎是必然。那是廠內(nèi)工會搞聯(lián)誼活動,名為聯(lián)誼,其實是給那些已步入大齡行列,但仍無伴侶的孤男寡女提供相識的平臺。他被蒙著眼睛找朋友,當游戲的鼓棰落下的時候,他正好面對著她,他看著她笑了一下,她也笑了一下。于是,他們按照游戲規(guī)則便坐在一起。一個晚上,互相間并沒有多說話。他知道她叫潤霞,是機修車間一名車工。他知道他叫望平,是煉鋼車間一名焊工。
  此后的時間,他們也沒有一起看電影、逛公園,只是在同時上一個班的期間,彼此打一個電話。后來,便是互相等候和送行。她下班早一點,會在煉鋼車間外等他一會。他在她上夜班時,會送她到車間門口。彼此間雖往來不斷,但不曾拉過一次手,更談不上什么擁抱。他沒有向他乞求什么,她也沒有向他承諾什么。但兩人的家人和朋友再給介紹對象時,他們都說不著急,再等等。 
  在一個平常的日子,她在指導新工操作機床時,不幸被新工誤操作而讓機床夾斷了她的右手。 
  醫(yī)院的病房內(nèi),看著已失去手掌徒留齊骨朵的右胳膊,她在流淚。他默默地站在一旁,不曾說話,只是不斷地將毛巾在臉盆內(nèi)擺洗后,遞給她。這已是她入院后的第二個月了。 
  一個月來,她幾乎是在痛楚中入夢,又從惡夢中醒來。雖然在此期間,廠領導、工友不斷看、勸說她。雖然窗外已是春光明媚,但在她心里卻猶如殘冬和黑夜一般,傷寒暗淡到了極點。唯獨就是他每天探望,使她感到了一絲溫暖。可她一想自己的遭遇,便覺得她不應再連累他。她勸他以后別來了,他仍然堅持天天來,一來不是幫她削蘋果,就是幫她打飯,忙個不停。 
  他決定娶她,家里人竭力反對,工友也勸他冷靜些。
  他向她表白,她沒有任何激動,只是說:“你想好,攤上我這個一只手,可會連累你一輩子。”他淡淡地說一句:“不要說一輩子,就是兩輩子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 
  婚后的日子是平淡的,也是苦澀的。由于她缺少主力的右手,家里活大多甩給了他,就連早晨梳頭,也都是他代勞的。記得第一次,他給她梳頭,笨拙地一下揪下她好幾根頭發(fā)。他心疼得連連賠情,她的心內(nèi)更是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復雜,既高興他對她這般疼愛,又傷心自己這樣不知以后會增添他多少負擔。好在他很勤快,很忠厚,日子雖苦、雖難,但他們卻無怨無悔,不爭不吵地過著。有了兒、有了女,她很滿足,他也很滿足。 
  工廠的效益一月不如一月,他們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貧困。最終,工廠終于倒閉了。人們四處謀生,工友勸他憑著他那十二級電焊工的水平,同他們一起到深圳去掙大錢去,他沒有去。不是他不想去,而是他一想到家內(nèi)一雙兒女,正值年幼,她獨手,一個人怎么弄也無法支撐得過來。于是,他便打消了一切能外出的念頭,在家內(nèi)陪伴著她和一雙兒女。今天出去打一點短工,明天出去干一點零活。就這樣,艱難地維持生計。她也不閑著,將兒女送到學校后,撿破爛、收酒瓶。盡管他不讓她干,但她卻不聽,因為她知道他難,知道他辛苦。她心疼他,她想幫他,能幫多少算多少。 
   他們一家四口住在廠內(nèi)上世紀七十年代建造的牛毛氈房內(nèi)。僅僅不足三十平方米,兒子和女兒只能睡上下鋪,他和她擠在靠墻角的床上,那床上已壓滿東西,僅容他倆睡覺的空間。地上剩下的空間連張飯桌都擺不下,只能放一張小桌將就。日子的確艱難,但一家人相守在一起,有時兒子和女兒還會唱幾首歌,使整個小屋內(nèi)充滿溫馨,充滿歡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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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然天有不測風云。就在人們歡欣鼓舞地跨入新世紀的時候,他卻突發(fā)腦溢血,全身癱瘓在床,無意識,成了“植物人”。這讓原本就貧苦的日子猶如雪上加霜。
  最終她決意憑著她僅有的一只手,支撐這個家。然決意好下,但接下來的日子卻是十分辛苦的。白天,她伺候他吃喝后,便在家內(nèi)幫人家糊藥盒。待兒女中午放學回家時,她與兒女一同幫他翻身。晚上,她又同兒女一同幫他擦洗身子。日日如此,月月如此,年年如此,期間不知受了多少苦難和痛楚。有幾次,她都想徹底放棄,可面對癱瘓在床的他,面對一雙兒女,她一次又一次地堅守著當初的信念,就這樣一守就是14年。
  14年來,她沒有進過一次城,盡管她待的那個地方離城僅5里路;她沒有購置過一件衣,盡管她那衣服已破舊不堪,可仍是拾掇拾掇將就地穿了一年又一年。14年來,她每晚都要對著他說許多話,盡管他不曾開口,可她仍然堅持著,一邊給他做按摩,一邊給他說話。14年來,她精心照料著他,不讓他的身體再受半點委屈,凡見到躺在床上紅堂如色,全身潔凈無瘡的他,沒有人不對她夸贊不已,沒有人不對她肅然起敬。
  他依舊整天毫無生機,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。她依舊每天如螞蟻般忙碌著,他不知道她在照顧著他,她也知道他不知道,可她依舊守候著他,守候著一個完整的家。也許,他永遠都不會醒來,但她愿無怨無悔地為他辛勞;也許,她永遠都盼不到他能睜眼看到眼前的一切,但她從內(nèi)心相信,他能感受到一切,他能看到一切,她愿一生一世為他忙碌。為他受苦受累,為他相守。  (龍鋼集團黨委書記:李武強)